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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3. 东方寻见他这模样,便宽慰道:“你当年还只是个五岁孩童,遭此无妄之灾,自然是受惊吓到了极点,控制不住自己,好不容易活下来,又把那些伤心之事尽数忘记了,皆是人之本能,并不奇怪。” 但任遥虽听他如是说,依然不觉得宽慰,脸上反而浮现出愧疚之色来。 “如此说来,我……我当年,实在是辜负了爹爹mama的苦心,还连累了东方叔叔……” 他才刚得知自己幼小时候曾经落入敌手,心中立刻想到的竟然是这个。 令狐羽心尖骤然抽痛,恨不得大吼大叫,真想说些宽慰言语,想说他明明不必如此“懂事”,却又说不出口,只能下意识收紧双臂将任遥抱得更紧。 他二人如此亲密粘在一起,各自都有心事,也不记得要避讳长辈,或是并不在意。 东方寻见之,眼中竟一瞬流淌出些许复杂艳羡。 “那些人见我护着你,便骂我是欺师灭祖的叛徒。我当时瞧见岳师兄也与他们站在一起,忍不住心中悲愤,说了些不好听的。先师大约是怕我胡言乱语坏了太华派的名声,便叫我一剑把你杀死自证清白,只要我杀死你这个魔头的儿子,就能明我为武林正道卧薪尝胆深入虎xue之志,可以风风光光回太华师门。” 他接着往下,说到当年被人逼迫,要他杀死任遥以保全自己,脸上便现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不屑,道: “可笑这些人,自称什么名门正派,各个以大侠自居,竟叫我杀死一个年方五岁的孩子!莫说你是我义兄之子,即便只是个普通的陌生孩童,如此灭绝人性的恶事我又如何能做?” 令狐羽整个人都呆住了。 难怪当年苍岭山中之事,各大派皆是如此默契,轻易不去提及,更从不与人细说。否则这种一群当世高手围着一个五岁孩童杀心大起的事说出去,只怕要从此声名扫地,从此再没脸以正派高门自居了。 可那时师父难道不是也在当场吗? 师父又如何能眼看那些人如此恶行恶状? 令狐羽下意识便向师父望去,正看见岳君亭牙关紧咬,负在身后的双手也紧紧攥起,脊背挺得笔直。 东方寻也往同一方向望去,嗓音里竟似含着笑,又似冰冷得完全没有温度。 “先师见我不肯动手,便又命岳师兄来杀我们。” 他虽是看着岳君亭说话,字字句句却仍是在对任遥诉说。 “我那时看着他提剑走到我面前,心里想,倘若他当真杀我,我……便只当我瞎了眼——” 他许是又忆起了当年心境,短短一句话说得极为缓慢,字字刻骨。 令狐羽听他竟如此说,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,痛得大叫:“不可能!师父……师父他绝不会——” 师父他怎么会要杀七师叔呢? 他的师父,那个曾在西峰之上痛哭落泪,而后一把火将十数年相思付之一炬的男人……便是一剑杀死自己,又怎可能真的对七师叔出剑? 可师父当时,陷在那样的困局之中,被六大门派那么多双眼睛看着,不出剑有违师命,出剑无异于自戮,实在是……实在是…… 令狐羽脸都白了,说不上究竟是因为伤口,还是因为心痛。 岳鸣鹿见状撅起嘴,愤愤抱怨:“我爹才不是那种人呢!你说事就说事,做什么别胡说八道含沙射影,扯些瞎话来编排我爹?” 东方寻把这才初长成的少年郎上下打量,“嗤”得又是一声笑。 “你养出来的好徒弟、好儿子,各个都护着你,想来是你总算良心未泯的福报。” 这一句却实实在在是对岳君亭说的,竟还隐隐带着几分娇嗔之意。 他瞥了岳君亭一眼,将视线转回任遥身上来。 “他不肯杀我们,还要我和他回太华,又说该把你交给武当派圈禁起来,叫你修习正道,消除心中魔性。武当派那群牛鼻子与你mama渊源不浅,自然是想把你抢去的,当即与他站在一道,也说要把你带回武当关起来修道炼心。但我又如何能让他们把你抢了去囚禁在武当山上一生不得自由?” 他说到武当众人,也是满腔的怨气,没什么好脸色。 任遥张了张嘴,似有一点想为几位师伯与太师父说句好话,终于是没开口。 但东方寻看他脸色细微变化,也知他心里想的什么,当下不与他较劲,不再将武当派拎出来嘲弄,只平静接着说下去: “这些人为了杀不杀我们的事,竟在那里争吵不休,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。我当时被他们吵得心烦意乱,又是年轻气盛,一腔怒火无处宣泄,便对他们说,只要我东方寻还有一口气在,就绝不会把你交给他们,叫他们不如一起上,与我战个痛快,生死自负,各安天命。我原本是存了必死之志,想着奋力一搏,或可以挣得一线生机。即便不能,总能杀他几个装腔作势的小人!但我却没有想到,第一个抢着动手来杀我的,竟然是我曾经敬畏如父的师父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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