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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半解，但不安惶恐的弟弟。

    但沈挼不愿意。他争论，他讥笑，他破口大骂，说到最后沈挼哑口无言，嗓子拉成了拧成一股的钢丝，嘶嘶哑哑，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。

    方横指尖相抵地听着，等到沈挼竭尽全力把所有难听话都说出来，方横挥挥手让几个手下人先出去。然后开始和沈挼推心置腹。

    沈挼第一时间想的是他可以把方横扔下去。不死也残。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。但沈挼随机觉得可笑。这个出租屋在摇摇欲坠的三层，什么不死也残呀。不残也得崴到脚才对。不然就让警察把他抓去。好累。好累。沈挼云里雾里地听着。但是方横的话那么清晰地穿入他的耳膜。像是一道闪电穿透了乌云。

    “你的弟弟。还那么小。当然啦，你还年轻，你努力一把，累死累活，透支自己的身体，四十岁就死掉，然后还掉了老不死的债。以后呢，或许在债务清了的时候，你的父亲就突然出现啦。眼含热泪，和你相拥，你们抱头痛哭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然后一家团聚。团聚啦。母亲可能早就死掉了，因为付不起医药费。弟弟渐渐长大了，懂事的话体贴家里，紧紧巴巴过日子，小小年纪也出去打工，干体力活，顾不了学业。或者顾得了，但只能牺牲，高中毕业就出去。以后一生就是这样。不懂事的话早早地学坏，离家出走，混了黑帮，哪里来的黑帮呀，不过是个流氓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街头被人砍死。在这个过程中你眼看着别人家的小孩怎样的快乐，怎样的玩乐，而自己的弟弟苦，累，痛，小小年纪被虚荣心折磨的要死要活，却还要假装毫不在意，他不理解，要怨恨你，要怨恨这个家，过后可能要后悔，要向你忏悔，要抱着你哭，但雨后不是天晴。这样的循环要来几百遍，无数遍，但你们依然在泥沼中，在你每天挣个几十一百，被自己感动的时候，你要知道，你不是在做有用的事，你只是在为别人埋单，而你一时逞强维护的也不是自己的自尊，反而恰恰牺牲的是你自己和家人的未来……”

    沈挼低着头，方横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到他旁边，搂着他，脑袋微微地倾斜，几乎是在他的耳边说话，声音絮絮叨叨，但又那么柔和，像是被狗尾草挠了一下，像是被风吹了一阵，那么和煦。沈挼低着头，弓着腰，感觉肺被压迫住了，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血泡泡。他咬着嘴唇，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地晃，凝结的眼泪下一秒就要散开了，就像一张网突然脱了线。

    但眼泪在眼里就干涸了，沈挼沙哑地说话，“让我想想。”

    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想的。这只是自尊心最后的负隅顽抗。这是少年人最后的惺惺作态。以后沈挼就要放弃自尊，就要恬不知耻，就像生的只会笑，恼怒也只是因为人家想看他生气的样子。

    方横志得意满地笑。

    沈挼坐在窗户旁边看了一晚上星星，脑子里想如果他把方横扔下去会怎么样。

    其实也不会怎么样。就和方横说的一样，以后是无数个日夜，他每天哭，但每天都要继续，在家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笑着，其实内心四崩五裂。

    沈挼感到，如果他拒绝了方横，他以后会后悔。

    于是他答应了方横。

    方横从来不胁迫别人，他只是提出一个别人心知肚明无法拒绝的要求而已。

    他代替别人的心灵说话。

    方横自认为救世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