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：同寝 (第2/2页)

人。

    “道歉便能让元儿回来吗？”

    我局促起来，不知怎么办。太阳下山了，昏黄的光从敞开的门里泄进来。我的背靠在柔软的绣花屏纱上，但我的背是僵直的。我不敢用力地倚靠屏风，但我又觉得十分疲倦。

    如同当前处境，我陷入了无解的棋局。一切都是晦暗的，一切都明灭不清。我定是死不了了，他要我把双鱼镜还给他，甚至于要我把忘情剑谱也给他，他才好去让那个九岁的小姑娘死而复生。我或许会过得生不如死吧。

    穆沧明突然起身，逆着光立在我眼前，用命令的语气生硬地说：“走吧，吃饭去。澹台策，无论如何你都要把一切都想起来。”

    一阵晚风拂过，把他的浅黄衫子扬起来，与夕阳融成一色。我本以为他是好懂的世家少爷，但现在我又有些读不懂他了。

    路上又是曲折长廊，我跟着穆沧明的脚步心不在焉地向前走。

    侧头望，青灰瓦顶外是半轮残阳。它曳着仅剩的日光一点点沉下去，血红满空。墙内又是红漆廊柱，水池里只有新生的荷叶，姿态各异立于池中。

    我想起几句词。

    山映斜阳天接水，芳草无情，更在斜阳外。这儿的天和水是割裂的，我却依旧感受到残阳笼罩一切的凄凄萧瑟。早夏时节，我怎么浑身冰冷呢。

    我一个不留意，撞上走在前面的穆沧明。少年人的背很硬，我觉得我额头都快被撞肿了。

    穆沧明则驻足下来，静默了好一会儿，像是一颗无言的钉子杵在我前方。

    我不解，问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穆小少爷这时回过首，半边脸被斜阳照得发光。他垂着眸子，浓密的长睫遮去其中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澹台策，我真的曾当你是朋友。”

    我无言以对。他抬起眼盯着我，见我这样后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我本想立在此处缓一缓，却又念及此处不再是山庄，只好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到了。”

    我随穆沧明踏进屋子，却发现桌上几人都盯着我。我疑惑地向自己脸上摸去，没什么黏在我脸上吧。

    不对！我的幕篱！一定是刚刚在厢房里摘掉了……我紧张起来，觉得身上又出了阵冷汗。

    穆沧明见我不动，便扯过我坐下。

    出乎意料的是，桌上穆家的人并未对我如何。怎么会？我不是杀了他们家小姐的凶手吗？难道他们都未曾见过我的面貌？那又为什么他们二人给我扣上那顶幕篱……

    饭桌上，其他几位不认识的华服男女一直向我的方向看来，还问穆沧明我的来历。我坐如针毡，此时穆家主母白念晴还亲切地为我布菜。今天知道了太多事，也遭遇了太多事，我心中乱糟糟的。穆家的饭菜自然是可口的，但尽力了我也才堪堪吃下一小碗饭。

    我正辞谢了想为我添饭的婢子，这时穆沧明也用好了饭。他作揖告退后，我也有样学样跟着他出去了。

    “今夜你和我睡吧。”

    穆沧明对我说。

    我点了点头。毕竟他总比刘青闻好些。想起刘青闻……穆沧明说我也是盗走了刘青闻看护的宝物，再详细的事他也不清楚。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……

    大概今天实在是累了，一上午是舟车劳顿，下午又是一桩桩乱事。待穆沧明分配好我的睡处时，我挨上枕头就睡下了。阖眼前我似乎还能看到穆小少爷无语的神色。

    这枕头柔软，十分好睡。可迷迷糊糊间，我又想起在廊上那句词。那词后面是：黯乡魂，追旅思，夜夜除非，好梦留人睡。

    大概也就今日劳累我才睡得着了吧。往后的日子，怕也是独倚明月高楼，愁肠愁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