改尽江山旧_第55页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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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东方看着她眉目,神色却柔和下来,道:我若瞧不起你,又何必留你救你。

    结香仍然依偎在他身边,就枕上支了头,皓臂如玉,青丝流泻,目光却不知落在哪里,沉思了半晌,摇头道:你这人不好,把人都看作蝼蚁众生一般来怜悯。看似博爱,实则无qíng。

    东方望着帐顶,声音低微却执著,是人要的太多,才总觉得不满足。

    结香一手仍搁在他胸口,却又沉默了半晌,方低声道:是么?可人和人怎会有那么大的差别。你看十三公主,生来什么都不缺,所有人都喜欢她。她突兀地顿住,望着被子上的绣线。

    人和人的际遇不同。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,所以人们平时少有言及;却也是许多人一辈子想不通的事,所以此时对着东方,结香忍不住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东方不禁暗叹,承锦哪里又有结香想的那般称心如意。念及承锦,他伸手按住伤口,勉qiáng挣开结香的手,似yù坐起,一面却问结香道:你的父母家人呢?

    结香慢慢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看他一眼时恋恋之qíng一扫而空,神qíng有些冷漠。她止住他起身,自己却掀开被子下g,将地上的衣裳一件件拾起来。女人的身体在烛光下艳丽地呈现,她轻抚着自己的手臂,毫无感qíng道:死了,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死了。

    结香慢慢地把衣裳一件件穿起来,默然道:我娘又嫁人,把我扔在了外面。她支离地说,我追了她很远,她回头看了我一眼,仿佛是哭了,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。我追不上她,也记不清她的样子了。

    她穿好衣服坐回g边,忍不住伸指抚着他苍白的唇,淡淡一笑道:你就要死了,十三公主是不会陪你死的,到时我陪你死。huáng泉路上,你还拒我于千里之外么?

    东方侧脸看她,却见结香当真如思索般凝神默想。她举止飘忽轻佻,骨子里却另有一种痴qíng,让人难以捉摸。东方忽然有些难过,不知自己做了什么,值得她如此相待。又想,若自己真的死了,承铎必然是要杀了结香的。不想匆匆一生,却和这个女子一起死了,他不禁发笑道:我还没死呢,你就这样咒我。

    结香也趴在g沿笑道:是我说错了。

    当上午的第一缕阳光映在帐帘上时,帐中还是寂静。东方依稀醒来,伤口处不再剧痛,却是一种麻木的感觉。结香一手支着头,仍是在g边定定地看着他,手指轻拂着他的额头。

    东方睁开眼睛,结香轻叹道:你睡得一点也不好,睡着了都在说梦话。东方想说话,声音却异常虚弱,问:我说什么了?结香笑了笑,却不答话。

    她拉开帐帘时,雪后璀璨的阳光耀眼地晃了进来。帐外天高云淡,无限广阔。她倚在扣上一半的帐帘边,突然向后一转,手臂轻举,划过一道柔润的弧线。轻哼着拍子,几个旋转匍伏到东方脚边,抬头对他眩目地一笑。

    结香直起身来,吟着一阙清丽飘渺的曲调跳起舞来,如末世的jīng灵一般轻盈沉醉,悲喜难辨。她一边舞一边唱着歌:妾似风中树,狂风摧作舞。君乘风云起,直向扶摇处。鲲鹏志千里,不肯栖乔木。乔木将倾折,不得一回顾。

    东方心中反没有了昨日的烦闷焦躁,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到了远处。这极至的动与静jiāo融在这个清晨,像秋的浓烈与机警,背后深藏着冬日肃杀。无论他们过去怎样云泥相别,此刻却怀着同样的心qíng。

    人生最大的绝望,莫过于置身一场缓慢推进的败局。爱qíng,或者生死,从来无法勉qiáng,那人们又何须勉qiáng。旭日既已东升,何妨一赏歌舞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时隔一年,承铎又一次踏上了平遥镇的地面儿。路边的雪都踩实了,一步一滑,他攥着缰绳,回顾身后道:就是这些地方?

    哲义牵着马应道:姑娘平日出来就在这一带买点东西,我一直跟在旁边,没见她跟旁人有什么接触啊。

    哼,只怕她什么都接触了,你也没察觉。

    哲义不敢答话。

    承铎走完了一条街,也没寻着一些儿蛛丝马迹。他不信茶茶毫无谋算,就这样独个跑了出来。她敢自己出营,必然是有人接应,可恨的是,她把这些隐瞒得一点不露。承铎站定,叹了句:可见人不如马,马儿还知道恋旧。

    遽步一甩尾巴,欣然地喷了喷鼻子。

    哲义腹中暗笑,他主子竟然还有幽怨气质,面上却决不敢笑。承铎恨恨道:死丫头,捉回来看我不剥了她的皮。他虽如此说,心里却十分担忧。边境上什么人都有,若是茶茶落到别人手里,就真正糟了。

    是去是留,承铎一时也没有主意,见边上有一家饭馆,便招呼哲义道:吃了饭再说。两人在店门前拴了马,踱进店堂。店面倒也朗阔,摆上十张大桌也不嫌拥挤。在平遥镇这样的小地方,算得上大饭馆了。

    跑堂的小二递了菜单来,承铎也不看,五两的碎银子扔给他,看着办吧,不用找了。动作快些就是,我们赶路。小二收了银子,颠颠儿地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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