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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2. 天音阁 人言可畏 (第2/4页)
是书香世家,自幼都受到极好的道德熏陶,与他这样的人,哪怕多讲一句话,都应当感到极度的羞愧与肮脏。你记住了吗?” 这回孩子没有说记住,也没有说没记住。 他不解地问道“可是爹爹,你既然不识得他,又怎么知道他……他……嗯……”他努力学着父亲的话,费力地回忆道,“他猪狗不如,冷血阴暗呢?咱们是今天第一天见他呀……了解一个人,不是需要很久很久嘛?比如我跟隔壁的小花……” 教书先生“你不懂,这不一样。他是已经被定罪了的人。” 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墨燃,半晌道“可是这个哥哥,看上去好可怜的样子……他也不像是个坏人呀,那个什么音阁,会不会审错了呢?” “你太小了,所以才会这样想。”教书先生素来迂腐,对于儿子这一番质疑一力否决,“等你长大,你就会明白,天音阁几千年来都是这世上最公平公正的地方,天神留下的殿堂,几乎不会有错。” 孩子就噙着手指,盯着墨燃看,似懂非懂的,但也果然不再帮墨燃说话了。 夜深了,人群渐渐稀疏,渐渐散去。 三更天了,细雨变成了大雨,一个人都不再有。 一夜过去,破晓时分,有赶早市的小贩推着板车慢慢走过。 雨急风大,小贩佝偻着身子,推着自己破旧的木板车。墨燃此刻半寐半醒,昏昏沉沉,听到车轱辘碾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,还有小贩吃力而沉重的喘息。 他意识飘忽,恍惚以为自己还是那在外游历的岁月。 他微微睁开眼,眸子失焦。 但几乎已成反射地,和失去楚晚宁之后的每一日每一夜那样,他本能地想要去搭把手,想要去帮那个疲惫的小贩把板车推到树下,想要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。 可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。 过了好久,他才想起,原来那些赎罪的时光都已一去不复返了。 他如今是天音阁钦定的罪人。 忽地一阵狂风刮来,风太猛烈,小贩车上的遮雨油布被卷起,他努力尝试着去压平,可是无济于事。 油布吹起,车上一堆货物被雨水淋了个透彻。这个为生计而奔波疲惫的可怜男人便在雨里焦急地逐着油布—— 墨燃看着他。 他觉得很难受,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母亲为了一个铜板而作刀尖之舞的往事。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人,在别人高枕安卧的时候,得冒着凄风楚雨,为一口饭而东奔西走。 他很想帮他。 在这个静谧的雨夜里,他觉得心情竟是如此安定,以至于他足够回想起过往的很多事情。想起曾经笑嘻嘻对过阿娘说过的那句话。 “等我有了出息,我就造许多许多房子,大家都会有地方住,谁都不会再挨饿受冻啦。” 墨燃其实很不明白,为什么那些侍立在旁边的天音阁弟子,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帮那个小贩一把。 明明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。 但这些人站的笔挺,犹如松柏,是天音阁最肃穆最庄严的做派,却纹丝不动,身如磐石,心大概与磐石也差不了多少。 小贩气喘吁吁地追着油布,那油布被吹着,裹卷着,一直吹到了忏罪台,吹到了墨燃跟前。 一只枯瘦如老树皮的手,总算抓住了它。 墨燃松了口气,便替他感到宽慰。 但小贩心知自己车上的东西已经淋坏,情绪差至极致,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。他攥着那块油布,正是心疼不已时,猛地觉察到墨燃在看自己。 他转头瞪着他。 忽然咬牙切齿,朝墨燃脸上狠狠啐了口浓痰“看什么看!有什么好看的!连你这种贱胚烂货都要笑话我?!该死的东西!看你怎么死!” 他不解气,但又不敢靠的太近,拾了旁边几块石头,朝着墨燃身上砸过去。 天音阁的小弟子们对此司空见惯。 他们私下里常常笑嘻嘻地说“人嘛,只要还分得清善恶,就都会仇视那种重刑犯,打两下也没什么关系。” 他们很体谅百姓的情绪。 于是不常拦着。 几块石子砸在脸上身上,并不疼。 但墨燃却微微地在颤抖。 见他颤抖,见他痛苦,小贩似乎就觉得自己今天的倒霉与凄楚便不再算什么了,他心里的恶气多少出了一些,他拖着自己那具羸弱不堪的身子,朝推板车走去,盖上油布,行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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