鹌鹑_第65节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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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65节 (第3/4页)

在半空的白炽灯泡亮度不稳,连了台老旧的手动发电机,照着神台上白脸黑身的两尊塑像。

    日月大神。

    左有菩萨的慈眉善目,右有弥勒的喜笑颜开……

    和照片里一样。

    与记忆中更相同。

    就是他们。

    李白的汗已经湿了一背,忍着剧烈的呕吐欲,他默默瞧着红面具缓慢地移动身子,坐到屋子另一角带着可疑污渍的床上,拍了拍床沿也朝自己招手,那意思大概是要给他把脉,或者做法?李白听到窗外扑棱棱的,有山鸟在这静夜中扇动翅膀……或是蝙蝠?有什么所谓。从前趾高气扬,现在落魄至此,却还是要死。无法原谅。一定要死。李白清晰地看到自己心中并无恐惧,也无慌张,只余下一种完全透明的坦然,杨剪在看着他,看到他的心了吗?看到他的魂?他终于可以笑了,口罩下面无表情,但他的魂就是在笑的,也有力气拖动这副累赘似的身体,迈开步子,走到床前,一刀扎在那个血红假脸下面,扎透他的脖子。

    然后回头对杨遇秋说我不欠你的了。

    问杨剪你会不会好好爱我。

    不对,是告诉杨剪,你可以不爱我了。

    在杀人前的这一分钟,李白才学会真正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——他恍惚明白,自己不能勉强杨剪去爱一个站在这位置上的人,更不想在做了这件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后,再把它当作被爱的理由……那简直是要挟,我为你杀了人,所以你要爱我……?李白忽然间不想把爱这个字弄得太沉太宽泛了,就像他不想待会儿喷出的血溅到杨剪。

    他们是同谋吗?他们本该如此吗?多浪漫的一个词,可是现在想到它,李白就会软弱。所以不要再犹豫了,也不要再想未来,李白把重心放在右脚,抬起拐杖,一步还没迈出去,忽然听到杨剪说:“别动。”

    他的肩膀被重重地按了一把,随后杨剪就从他身旁经过,径直走向床前,“还没看出来吗?他是假的啊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淡极了,但李白听得差点站不稳,只见红面具一下子绷起劲儿来,那股慢悠悠的迟缓全然不见,急惶惶往墙角缩了缩,缩不下去了就蹿下床面想往外跑,被杨剪拽住,领子兜头勒了脖子,咔嘣一声,大概是胳膊脱了臼。接着他又开始胡乱嚷嚷,如动物一般叫喊,比李白想的尖锐许多,杨剪却没事儿人似的把他托到神像跟前,摁上桌台,只听脑袋狠狠磕在铺了黄布的台面,有根蜡烛都震倒了,他两只手都被绞在腰后,膝盖一软,就这么用下巴挂在神台边缘,直挺挺跪倒在地。李白已经蹦到神像之下,站在他跟前,杨剪也没有耐心再用手去铐人,膝头顶他的背,踩实他的小腿,一把掀了他的面具。

    格楞楞,漆成鬼脸的木雕滚落在地了。

    露出的是一张全是青春痘的,孩子的脸。

    第68章 九十九

    李白问:“过去多少年了。”

    杨剪说:“十一年。”

    李白又问:“他为什么看起来还不到二十?”

    “二十二了!”红面具——暂且叫他花袍子吧,把嗓子压低了大吼,可他的声音和语气却愈加暴露了他的稚气未脱。

    杨剪的声音仍旧淡淡的,只是陈述事实:“所以当年他还是个小学生。”

    李白怔然,盯住那张脸上的痘痕,眼睛一眨也不眨,他甚至上手去抠了抠,抠出了血也险些被花袍子狠咬一口,这才收回手来。

    “原来不是他啊……”他顿了顿,一个“哥”字堵在喉头,“我们找错人了。”

    杨剪匆匆看了他一眼,接着就立马转回花袍子身上,方才得拧开这人的下巴免得他真把李白的手指咬断一截,现在又得把人摁住踩稳了,别让他拼死扭动几下就从手下溜走,杨剪显得很忙碌。但也就是在那不到半秒的一瞥中,李白看到关切,好大,也好浓,没有任何克制抑或掩饰,源于一瞬间的冲动,也只在昏屋里发亮。

    这样的眼神李白已经许久没有见过。

    杨剪在担心他,是一种来不及修饰的本能反应,不是“貌似”,也不是“好像”,他终于看透了一回。可是担心什么?大概是怕他情绪崩溃,当场大哭出来吧。

    可是李白连眉毛都没皱一下,笃,笃,他把自己撑到塑像前,抬头凝视,也听见杨剪问:“雕塑是从哪来的?”

    果然连“神像”都不肯叫,果然是杨剪。

    花袍子紧闭嘴巴不打算回答。

    杨剪又道:“你也听到我们找错人了,人家那大仙当了十几年神医,你戴面具装个屁啊,幸亏发现得早,要是耽误了我弟治病我不还是得找你算账?现在问什么答什么,咱们两边儿都好过。”

    李白差点忘了自己求医的幌子,可杨剪却是一点也没暴露,现在听来还真像那么回事。这回花袍子不安静了,却也没说什么有用的——至少在李白耳朵里他吼出来的那几嗓子都是辨不出含义的音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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