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年华_第***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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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*** (第3/3页)

在深圳赚了点钱,说她就在厂食堂吐了那么一次,就给举报了。县里计生来了两个大个子,直接架走。我爸带钱回来我妈环都上完了。我妈说他哭得像个二傻。”和平路很长。湛超想问他白鸟的事。

    颜家遥须臾沉默,“以前这事有指标,有真怀的嫂子跑了,硬把小姑子拉去上环的。”

    湛超笑,“你说都叫什么事儿啊?”

    “谁知道。”说完猛然顿住,他停了几秒问:“你还往前吗?”

    好像前面是豺狼虎豹,是无头女鬼,是激湍深堑。但又不是,前面是茂林路,安纺老工村。红砖房,细长巷,搪瓷牌写楼号,地坡坡坎坎,有小泥洼,路灯一簇簇黄。灯下的摊贩更密,成撮的晦暗的闲人扯淡剥毛豆,白日卖小吃、学剃头、贩衣裤、代开出租车,基本是过生活的下岗工。旁边有个摩登的二层楼,茶色玻璃,旋转楼梯,叫广玉兰歌舞厅,老少瘪三早前爱去跳黑灯舞,爱谁谁,睃斜着摸一把。

    湛超彼时没能体察他什么,“我帮你把meimei抱回家吧,你是住里——”颜家遥过去抢,“给我!”说着拉扯颜家宝藕样的小臂。“哎!“湛超护着,“你别给薅掉了,我——”迎面倏尔蹿来个女人,戗直抢过颜家宝束紧,喊:“你哪个?我二伢讲搞在你怀头!”即刻觉着口气重了,又一扥怔着的颜家遥,“大宝,这是你?”

    女人面廓窄,颊颐凹,辫子墨墨黑,发丝一绺绺贴面,戴个皮围兜、绒袖套,腰包鼓歪歪。她腌透的烦苦里有时代共性。

    颜家遥一口气吸进,吐出,虚着嗓子:“这我同学。”

    湛超懂了,忙说:“阿姨好。”

    “哎。”上下审视,穿得体面长得好。于是虚笑笑:“你好。”

    几米外有只四方的摊车,木棱漆白嵌玻璃,写正楷红字:麻辣串,荤三毛,素两毛。车上烟熏火燎一锅滚油,垢腻厚积,边上海海一屉油辣椒,浮头铺熟芝麻,也配甜咸口的,整一搪瓷缸,香蕉裹面入油,酥了捞出一蘸。生意不疲淡。摊前现正站了几个人,有个吊梢眼金耳坠的,相帮捞腐竹蘸酱,回头喊:“来哦岑姐诶!来收钱哦!”

    颜家宝闹醒了,她揉眼逡睃,哼唧着扑腾。女人掂横她包拢住,腾只手一推颜家遥脊背,“去!你帮你温阿姨弄。你别又找错钱。”

    湛超看他头几步走得慢,人是懈的;转瞬脚步踏实,老练地挽袖,回头说:“那你先走吧,谢谢你啊。”他目光疏冷冷的。虚荣心、自尊心、薄脸皮,他拿起又扔下。湛超看自己:时兴的衣服鞋。自己这么不知趣地搠击进他掩起不愿让人瞧的地方。他怕他把自己看作遥遥远远的不一类。一时间手足无措、疼惜他要死,嘴张张却又没话。

    颜家遥返身又回来,隔远伸手臂,“给你桶。”

    后来那事儿成笑料,岑遥几次醉过说起来,歪在沙发里哧哧乐,“我没见过你这种二百五。我当时觉得你脑子一定有问题。我在想,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傻子?”乐完了眼底浮泪。他挤挤揩揩,用纸擦,骂脏话,死不承认是泪。

    湛超彼年奔着坎踩。他屏息咬牙,哧地磕绊,梆当跪地,啪嚓俯地,生怕不够狼狈,脸更义无反顾冲泥洼扎。这跤是平地春雷,桶也嘎啷啷地滚远了。逾刻两边此起彼伏响着“哟”,展眼人围过来凑乱。有拉扶的,有哗笑的,有个拾起桶,小跑着过来,惊诧问:“没事吧?!牙没豁吧?来抬头我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湛超!”

    他听见他喊,朝这儿来。湛超龇牙,撑起胳膊,他一笑,嘴里腥腥甜甜;袖子朝口鼻一抹,血又滴滴答答画梅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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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十八岁是天堂。” ——朴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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