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年华_第21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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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21章 (第2/2页)

告诉你!我女儿脑神经有问题!我等下回家!她看见又发疯!你别打脸!除了脸你随便!”

    拳雨骤停,拉锯似的哧哧的呼吸,呼吸所有者亦正内在拉锯。

    “我不报警。”庞学武侧身不动,“打完算完,打死算完。”

    远远是保卫室老许的鸭嗓:“嗨!谁一个?!打人是吧?!”抄起钉耙样的竹扫帚,挓挲着箭步而来。庞学武看不见,只闻见淡泞的蔚蓝色的皂味,听见欻拉响、街骂、衣料摩擦、脚步踏踏、闷闷哼声,以及一支变调的音:“停手,快走。”

    146,底站安纺总厂,晚夕白照得车如巨大一只焚炉内膛,却没多暖。颜家遥鼻梁划擦有几道血痕。湛超想去摸,又不太敢,自满的同时也情怯:我无端施暴甚至连个高尚的理由也没有。但他隐隐懂,这种偏执、模糊正邪、罔顾其它及不明所以,简直要和“奴性”相勾连了。可不是向来如此?“我”被击溃,不禁做你俯首贴地的奴。

    急刹,起步,变道,乘客规律地晃。湛超递伸左手,“家遥。”

    颜家遥转头,以种惘惘忿忿又郁郁的目光盯准他手心,手心里躺一颗染血的白粒。

    “牙。”湛超说,“那人的牙,应该叫......六龄齿吧?二分之一的六龄齿。”

    颜家遥发慌,“我没让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没有!”湛超忙解释,“我知道,我没说是你让的,全都是我脑子一热干的,你什么也没让我做,没说他多不是个东西,没让我捶掉他一颗牙,也没暗示我。这、这就是就是我送你的,你不喜欢我扔掉。”没有公德心,朝外抛,牙弹出窗去,“扔了!”

    又说:“应该还是不应该,我认了,也不用你负责,是我犯蠢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后还犯?”颜家遥也就“欣然”剔掉自己。

    “难说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我说我恨谁,你还替我杀掉他?”好巨大艰深的题、好幼稚的问。

    湛超觉得不必抵这么内里,也觉得太超过,“不会,我会做点别的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做?安慰我。”

    “可能吧,安慰你。你会觉得真苍白,真屁用没有,但我也不至于毁掉别人去**你的事情。”又说:“除非你说你恨的人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我恨你,你就能自己杀自己。”

    湛超思考,突然笑起来:“我不知道。我都不会去考虑你说的这个。”

    又问:“你不可能会恨我吧?我那么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可能?”他所见都在说:也许会!

    湛超在想要究竟怎么样才会如此。爱情里面,厌倦起嫌隙,到猜忌、离叛、锱铢必较、望之生厌再欲呕,这之间道道的发酵,既盲龟浮木又骆驼针眼,真锻打至“不共戴天”也不常见。可人不涉足婚姻,也无时无刻不成为其中支流,有实感的,或眼见的,所向之地无一不靠近那里?不确切到那一步,是因半途已死,或斜插去更荒的绝境。好像男人爱男人又不同,是有烟花相的,妖妖的,短寿到会避过这些,可谁能做书面保证呢,“照你说,你会恨到我必须死的程度吗?”

    “我问你你问我?”

    “我想一想。”停了几秒,摇头,诚恳得要命:“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你没说谎,我听出来了,“好。”

    他其实在幻想,那种全然的忘我里,乐和悲各自占比多少,谁厘清过?脸上竟真淡淡有焦虑了,说:“也许真有一天,我会疯到觉得没有你,活着忒没劲儿。”

    “湛超。”

    说精确点,颜家遥手依次捏过湛超掌腱膜、旋前方肌、掌长肌,停在他尺骨处攥紧,大力到两方皮肤均泛白。他以一种神异的怜爱目光,看进他的眼睛里。

    颜家遥带湛超回了家。与其说开心扉,不如说坦白。我是怎样破落门户、我生存空间怎样逼仄、我怎样旺盛的自怯、我怎样膨丰的虚荣、我怎样邋遢的洁净的反页。你就算说你知道,你也知道的不具体,我直白给你看。湛超却要求脱鞋,甚至呈露赧然的样子,好比他行将进一间白洁的礼堂——也不算准确——他不在意目及所见是否破乱、寒伧、荒唐,只判断它是否和颜家遥相关。他的鞋,的枕,的水杯,的旧衣裤,的纸笔练习簿,的——伤。“啊。”忽地想到,就问:“有没有碘伏?”指腹按他的擦痕。

    一霎,颜家遥扑倒他进棕绷床,三合板吱呀震颤。被单折皱,湛超仰面,皂味复皂味没过了他,自己战栗复战栗。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“那疼不疼?”“疼。”

    ——战略性隐藏——

    他又善感地柔和起来,把鼻子埋进他肚脐的微洼里,“遥遥。”

    房间之外似乎始终有一线微弱的窥视,但湛超什么也来不及多想了。他俩把手递伸向彼此的腿间,逾越过“廉耻”,受辱即变*充盈。他们的海,他们的园圃,他们的画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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