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袖断得隐秘_香海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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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香海 (第1/3页)

    入夏之后,全国长达半年多的紧张情绪终于放松了一些。然而在这个时候,洪武帝却再次病倒。太医院进出乾清宫几次后,给出了最终的诊断——“神思不属,戒忧戒怒”。然而就算几贴药下去,洪武帝夜里依旧是频频惊醒,汗湿重衣,梦魇缠身。后宫嫔妃无不忧心,此时端嫔决定出宫前往广济寺礼佛,为洪武帝祷告龙帝万安,为□□祈福国祚绵长。

    广济寺始建于建国之初,位于京城西侧偏郊,是香火昌盛百年的寺院,每至良辰佳节前往寺中礼佛的人必定摩肩接踵。按理说公众嫔妃出宫礼佛,应提前肃清寺院中其他的香客。但端嫔为了给皇室积福,不愿扰了其他善男信女,便只提前知会了寺中方丈让他们单独辟一间静室,一銮轻轿悄悄地来了。

    广济寺依山而建,中轴线上依次为山门、钟鼓楼、天王殿、大雄宝殿、观音殿、藏经阁,西院有持梵律殿、戒台、净业堂和云水堂,西院有法器库和延寿堂等。

    初夏之时叠翠重碧,绿荫如云,寺中石阶曲径通幽宛转勾勒于山体之上,大小房屋殿宇也皆巧妙隐于石峦枝叶之中,更显清幽。此等秀颐静巧的设计,纵使是正殿处有香客百人,山顶的静室里也听不见太多的嘈杂。

    正所谓是——

    系缆登采石,缘崖到寺门。

    短篱遮竹漾,危路踏松根。(梅尧臣)

    谢琻凭窗立于静室的窗前,透过层叠的松木可望见大雄宝殿最高处的瓦楞,和正从那里升起的香烟,以及一队队正依山而行的渺小香客。站在此处,万般寂静,却可见红尘烟火,仿佛是窥见了一瞥神佛的世界观。

    广济寺方丈给端嫔奉上一杯苦茗,笑呵呵地看了一眼谢琻。他人生得圆胖,爬到这山顶的静室都呼哧带喘,平日里也总是笑口常开,混没有得道高僧那般法相庄严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谢公子倒是稳重多了。”方丈给他也倒了杯苦茗,乐道,“五年前的迟夏时来,热得浑身燥汗,还曾摔门而走呢。”

    谢琻收回目光,翻身回来落座,抿了口茶平静笑道:“托大师的福,勉强窥得一二心静之门,心火少了许多。”

    方丈合十笑道:“我心尘外心,爱此尘外物。欲结尘外交,苦无尘外骨。泌泉有冰公,心静见真佛。可结尘外交,占此松与月。” (《将归山招冰僧》,卢仝)

    谢琻一怔,暗骂这老和尚贼眼精亮,表面上却没说什么,低头静静地喝茶。

    敬完茶后方丈先退了出去,让两人小憩片刻。端嫔与谢琻静品苦茗,谈起了宫中之事。

    “说到底,皇上还是累的。”端嫔叹道,“自草原兵哗变以来,皇上殿里的灯火就没在寅时之后熄过。太医院看了这么些次,反复也就那几句话,让静养、让精心、让少思少虑。但这无不戳在症结的根儿上——若真能做到,皇上这病又怎会得上呢?”

    端嫔心中郁郁,见此时四下无人,又低声与侄子轻语了几句。原来外臣不知,洪武帝的心病梦魇已到了魔怔的地步。枕头底下不放着匕首就睡不着觉,经常半夜惊醒赤足站于颠中四下疯砍,有一次还砍伤了值夜的宫女。谁都不信任,看谁都像刺客,整夜整夜地不睡盯着床帏空熬,熬得油尽灯枯也不愿闭眼。

    谢琻静静听着,在心中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洪武帝本就是多疑量小之人,太平盛世的君主做惯了,却骤然遇上遇上这等事情,难免慌张无措。远在北边的草原兵哗变已让他生疑,更重要的却是朝堂之上的内贼。

    自三月份募兵制开始在全国推行之后,在洪武帝的授意下,吏部左侍郎刘凌调任户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,入内阁,并协同三司调查军田私用之事。这不查还好,一查之下却发现,军田之事攀咬甚广,最高甚至千丝万缕地牵扯到了邝正。而邝正又怎会坐以待毙,配合三司一查之下竟发现京城世家也牵扯其中。

    外敌未攘,一次军政改革的调查竟让内阁首辅和几大世家同时落网。这其中的关系错节,怎能不让人心惊?怎能不让洪武帝多疑?

    端嫔看谢琻神色凝重,更是心惊,压低了声音问道:“让之,你与我实话说,咱们家——”

    谢琻摇了摇头:“暂无其事。但本家没有,不代表旁支没有,再加上门生门客,零零总总……”

    这边是世家,平日里虽树大根深,但若虫灾闹起来也烂得最快最猛。

    端嫔似脱力一般往后依靠,失神良久,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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