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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回应,没过多久,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,却没有走进来一个人,而是伸进一只手。宽大的huáng色袍袖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,在地上胡乱抓了抓,很快收了回去,但更快地又伸了进来,继续拍拍打打,好像手上长了眼睛。
男人眼睫低垂,修长如白玉的手指轻抚书面,另一手在虚空随手拈了拈,不远处的棋盘上无声地飞起一颗黑玉棋子,出弦的箭矢一般落在他手里。随后轻轻一弹,准确的打在那小道士的手背上,他的手lsquo;嗖rsquo;地收了回去,外面同时传来意外而轻弱的一声哎呀,他真的打我了。
梁楚收回手来,板牙熊始终抱着他的手指,dàng着秋千跟着一起跑了出来,爬上梁楚的膝盖,四爪着地用力跺爪,作为报复:太过分了!太过分了!
梁楚没理它,揉了揉手背,瞪着眼前的木门。这时木门动了,两扇门同时往后推去,缓缓打开。
里面燃着白色的长烛,梁楚就着摇曳的烛光,对上沈云淮的面容。
他有些惊讶。
沈云淮并不像他想象的凶神恶煞、满身鬼气,穿一身吓人的红衣裳,yīn森森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当了鬼也不是什么好鬼。不止不是那样,沈云淮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斯文gān净。
他穿着一身剪裁合适的月色丝绸外袍,明明是休闲舒适的风格却被他穿出一丝不苟的风姿来,他坐在那里,衣裳上面没有一丝褶皱。沈云淮的头发很短,深黑色的眼睛平静冷淡,修长的双腿jiāo叠,看上去十分的克制禁yù、难以接近。他手里握着书脊,看过的部分折向书背被他的拇指按住,梁楚看到那本书的排版甚至是竖行的繁体字,明明是民间秘术的传承人,却别有几分清正的松柏风骨。
梁楚没有被表面迷惑,知道他实际上绝不像表现出来的斯文无害。
沈云淮同样在端量他,新出炉的yīn阳先生穿着huáng色道袍,蹲在他的房间门口。甚至都还没有换一个表qíng,就这么瞪着眼睛,有点委屈有点不满,和屋里的鬼祖宗打了个照面。
微风习习,院里是红白相映的桃花树,头上是两盏晃晃dàngdàng的红灯笼,不自量力的小道士一身明huáng,上面印有yīn阳两极八卦,道袍宽大,落在地上一大截,可以看到里衬贴满了符咒。
桃木、朱砂、符咒上的驱鬼图,所谓邪不胜正,这些和鬼魂天生相克。但他死了百年,又生在沈家,这些小把戏自然不会放在眼里。沈云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可以看到符咒上面微微发亮的图案,画的乱七八糟,力道补足,可见还没出师。然而却让他整个人都裹着一层轻柔的金色的光。
沈云淮不动声色,这是谁家没看好偷跑出来的?
梁楚收回视线看地面,觉得有点尴尬,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,小声问:我可以进去吗?
沈云淮没有说话,视线搭在书页上,食指轻碰唇畔,示意他噤声。
梁楚理解,很耐心的等啊等,等了片刻,沈云淮还没有动静,忍不住说:那我进去了啊。
然后先斩后奏迈进一只脚,看向沈云淮,见他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,梁楚另一只脚也走进来,一边报告:我进来了。
沈云淮翻过一页。
梁楚眨眨眼睛,打量这座房间,屋里的陈设很简单,却很有韵味,墙上挂着一幅长约八尺的山水图,山高水长,会当凌绝顶,裹着轻纱似的薄雾,悠远缥缈。
画卷下面是一套红木桌椅,偏深一些的颜色,雕着细致的手工云纹,典型的老式家具,充满了历史的凝沉厚重感。而右手旁有一张巨大的屏风,梁楚站在门口只能看见很少的风景,屏风后面是一张罗汉塌,靠着窗户,窗外是后院。
站在这里,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旧时代,时间在这里停止,也在这人的身上滞留不前。
沈云淮给人的感觉和这些老式家具很相似,尤其他现在坐在太师椅上,桌案上燃着一根白色的长明烛,坐的稳稳当当,既不说话,也不动作,更没有表qíng,却独有一副倚窗听雨的自在。他冷漠地旁观世界更新换代、飞速朝前的变化,却不能影响他分寸。
然而看着什么都好,就是太冷清了说冷清好像份量不够,梁楚想了想,不知道怎么形容。就像是来到了空巢老人的住处,里面的气息和别处是不一样的,冷清而寂然,没有一份活力。同样是独居,年轻人宅在家里,气息仍然朝气活泼,然而孤寡老人就是天天出门,家里也充满了独特的孤寂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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