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璧传_第170节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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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170节 (第3/3页)

习惯了,又或许是麻木了,于外人面前再没露过深沉的模样。

    此刻只觉得心底沉闷,却无法如石应徽那样涕泗横流,倒也不是说顾及仪态。这半个多月的战争他亦上过几次,是亲眼看到过淋漓血腥的,每一个被砍下头颅的兵士都是无名英雄,至最后算功绩时连名字或许都不为人知。然后俱都埋葬在同一坟冢中,亡魂相聚只盼九泉之下也能做个伴,不至于孤单。

    身上大裘已快要散开,他毫不在意。眼光在冢上停留片刻,索性坐了下来,身旁石应徽给他斟的酒一滴未动。

    他声音很轻,呢喃几声:“长仪可知筱州之难……”

    石应徽有些迷糊,闻言怔了怔,满身的酒气一齐凑上来,问了一句:“什么筱州?”

    沈迟却不再说话了。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,他不知道也好。

    时隔五十多年,他未曾见过当年的筱州,却知定要比今日更为惨烈。原是想过从军的,可后来在京城待的时间长了便打消了念头。他不适合边关,想做的事也不在边关。

    大齐要枢皆在京城,能改变边关现状的关键在京城,他想做的事在京城,他喜欢的人也在京城。

    一切料理完毕后,正巧碰上天放晴。

    石应徽问沈迟:“你才来筑安不到两个月,便要回京么?”

    沈迟点头:“陛下让徐侍郎带了密旨,你我皆要回京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要?”石应徽惊了惊,觉得有些不可思议,“我在北境都待了三年了,忽然召我回去?开玩笑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敢开圣旨的玩笑?”沈迟轻嗤一声,“我可没骗你,你难道不想听你儿子叫声爹?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   “上次你说梦话的时候我正好经过帐外,听到了。”

    石应徽眼眶便有些红,随即狠狠吸了吸鼻子,喃喃道:“回京也好,回京也好……”

    帐中尽管染了火盆,可终究还是太冷。碳许是有些湿,燃起来发出哔剥声。外面天已晴朗,地上积雪显得更为莹白,偶尔风掀起帐子还能看到积雪,莫名有些刺眼的白。

    石应徽沉默良久,似乎是想起了妻子,又或许是单纯在发呆。不经意一转头看到沈迟盯着帐外,低声问了一句:“你这次来筑安,甚至来我这里,怕都是另有目的罢?”

    “是,”沈迟也不否认,将目光缓缓收回来,看着他的眼睛,面色颇正,“携皇命而来。燕州之战只是幌子,背后比我们想的都要复杂。”

    “复杂?”石应徽皱了皱眉,细细思忖,“难不成是北戎兵力那个汉人?你不是去查了么,查清楚了?”

    沈迟轻一阖眸,直接仰后躺下:“不查了。所牵动者太多,不能动。”

    石应徽再想问什么,却看他已经不欲理会这件事,索性也就不问了。他到底还算是粗人,那些他便是知道了,也就只能领兵直接去打而已。

    片刻后他轻笑一声:“你这赴任筑安跟闹着玩似的,筑安那边基本没管什么,倒是整天往这边跑,若你真回了京,御史指不定要说两句。”

    沈迟嘿嘿两声:“在这边你最大,自然是你说了算。我这段时间可是跟在你手下办事的,我要是被弹劾了,你也跑不了。你得先把我保住再说。”

    石应徽轻叹:“我看你在筑安也就挂个名,别说任期满不满的事了,百姓们指不定连认识都不认识你。陛下归陛下,群臣要怎么说你?左右燕州现在也能平安个三两年,倒不如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,回去路也好走。”

    沈迟摊手:“筑安那边没有任何问题,再者我本来就是多余的,下面那伙人能干得很,随便提出来一个都能干。若是陛下让我留,我自然是要留在筑安的,关键现在回京是圣命。”

    他眸色深了深,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景明帝近来对他的态度很出乎意料,他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按理来说不会有人知道,甚至于连江怀璧都是不知情的。可偏偏自从筱州那事说了以后,景明帝对他的纵容程度早已超过当初他是纨绔子弟的时候,这是官场,不是随意玩弄的庭堂间,景明帝亦不是头脑简单之人,不会在这上面开玩笑。

    这些转变,若他未曾主动去做些什么,要么是有人从旁敲击,要么是景明帝还有着别的心思。

    景明帝的心思他不担心,他担心阿璧会卷进去。侯府这边江耀庭一向看得清楚,不会主动去拉拢也不会捧高踩低,井水不犯河水已持续多年安然无恙。若是因为江怀璧而打破了这平衡,两家要明面上有了联系,景明帝怕是不得不多想了。

    但无论如何,他都要回来了。

    江怀璧给他一共寄了十余封信,每一封信都如她的模样,未见小女儿情态的娇气,却字字真切句句深情,点滴之中都是他。

    此番一行固然仓促,可他只想尽快见到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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