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阳古今小说集(共六册)_一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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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一 (第27/34页)

句好话,也就没事。哪知左等不来,右等不见,可真忍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半夜三更不睡,一个人坐在那里,什么意思?”他走到窗前,向外大声嚷着。

    “不睡?眼睛都睁不开了!”巧云冷笑着答说,“哼!也要有地方睡,那等的气味!”

    “哪里就熏死了你?”

    这便有些不可理喻了。巧云心里越气,只是夜静更深,夫妇口角,吵了四邻也教人笑话,所以隐忍不言。

    杨雄也是同样的心思,一赌气管自去睡下。夜凉如水,正是少年夫妻交颈同圆好梦的辰光,这里却是一个在里,一个在外,咫尺千里,连同床异梦都谈不到。

    杨雄越想越怨,一骨碌爬了起来,下床趿上鞋子,顺手披上一件布衫,往外走了去。

    巧云自然奇怪,这时候还到哪里去?想开口问,却又怕一问当是自己少不得他似的,所以只不作声。杨雄看她这等不在乎的神情,自然越发着恼,走过她身边,站住脚说了句:“横竖你见我讨厌,我让你!”

    这一说仿佛是她容不得他在家存身,巧云不肯担这个责任,便即反唇相讥:“三瓦两舍,多得是宿处,你舍不得便休回来,何苦来寻闲气?”

    “你摸摸良心!”杨雄吼道,“倒是我要寻闲气,还是你要寻闲气?”

    “你听听你自己的声音!也好,吵醒了四邻,请大家来评评理。”

    四邻不曾吵醒,吵醒了潘公,披衣开门,来问究竟。

    一见老丈人出面,杨雄越觉委屈,抢着把经过缘由说了一遍:“请老人家评评理看,是哪个的错?”

    “你不错,你不错,看我的面上。”

    听潘公这一说,巧云也觉得委屈,要吵,是年迈爹爹;不吵,却又忍耐不下。所以倏然起身,将腰一扭,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。

    “你老人家看见的。”杨雄振振有词地说,“刚才嫌屋里有气味,此刻就不嫌了?可见得不是嫌气味,是嫌我这个人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太直了,教做和事佬的难以转弯,潘公刚想埋怨他两句,只听屋里传出来极燥脆的声音:“对!就是嫌你这个人!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潘公先就变了色,向里喝道:“说话总是这等伤人!”接着便惭愧不安地向杨雄致意:“女婿,你休听她的!是纵容得她惯了,处处要占上风,口不择言,有嘴无心,你休理她!”

    这一来反倒是杨雄为老丈人不安。“爹爹,你放心!”他说,“我不跟她一般见识。”

    “这才是!”潘公欣慰地说。“男子汉胸阔量大,就让她些,念在她从小没娘的分上——噢!”潘公突然想起一件事,觉得正好借此扯了开去,便自己先坐了下来,“有句话,却要跟你说。你总听巧云说过,她娘是因为生她,难产不治的。”

    提到故世的丈母娘,杨雄不能不有恭敬的态度,平静地答道:“是的,听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这也算是枉死,须得超度。”潘公接着说道,“报恩寺里要建一坛水陆,是延生荐亡的大功德,多承我那干儿的好意,不须多少花费,便做个‘斋主’,我须说与你知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个好事。不知要多少花费?”

    “寺里要送十两银子,此外自备果筵纸帛,亦须五六两银子。”

    “是了!这钱我来出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,不是!”潘公乱摇着手,“我不是想你出钱,只以巧云做‘斋主’,在报恩寺里要住七天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活着的丈人,死掉的丈母娘,面子都够大的,看在这个分上,杨雄自然无话:“教她去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七日,家中亦须斋戒。”潘公歉然地又说,“累你不便,教我过意不去。”

    接着,潘公便问起在何处吃酒。杨雄不忍也不必瞒骗老丈人,“灶王爷上天,直奏”,说在胜文家和石秀赏月欢饮,又说胜文是石秀新结的相识。

    潘公真把石秀看作儿子一样,而且“溺爱”这个“儿子”,所以听说石秀与胜文交好,深感兴趣,“这等说,他今晚是宿在胜文家了?”他将身子往前俯着问。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杨雄又用解释的语气说,“也难怪他,醉得动弹不得了。”

    潘公觉得他的解释多余。“男子汉眠花宿柳是常事。”他问,“三郎一向眼界甚高,怎的一下子跟这个叫什么胜文的倒投缘?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因为人品出众,极文静,大家闺秀的模样。”杨雄又说,“好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,只为她爹遭了官司,罪名不轻,方始没身入官的。”

    他们翁婿俩谈得投机,在屋里的巧云却听得生气。“老悖悔!”她怨她父亲,说什么“男子汉眠花宿柳是常事”,一样十月怀胎生下的人,男的可以在外头荒唐取乐,女的就该在家寂寞受苦!这是哪个定下的规矩!更可恨的是,在外面左拥右抱,吃醉了回来,吐得一塌糊涂,还要逞凶;不但逞凶,还有脸说!这口气叫人怎么忍得下去?

    怨了丈夫又想起石秀,心里越发不是滋味,原来“眼界高”是想娶个“大家闺秀”!这样说来,是嫌自己出身不高?巧云回想枉用深情的那番无趣,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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