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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中州录 第24节 (第2/7页)

后跟了辆骡车,福慧本能地要去搀扶完颜宁,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,福慧反应过来,关切地叮嘱道:“小心些,早点回来。”

    骡车一径行至汴水畔,完颜宁又叫沿岸往下,行了数里,眼见河道分出支流,才叫住车夫,下车改作步行。她此生从未单独出过门,眼前景象全然陌生,身边又没有侍女,心中有些紧张,佯装选买货物在岸边徜徉几步,看那骡车接了新生意去远了,这才转头沿着河岸往下游赶。

    她体质纤弱,又从小娇养,跑了几十步便觉喘不过气,双腿像灌了铅似的,胸肺间涨满冷风刺一般的痛,全凭心间一念强撑着踉跄前行。走了数里,停下来一望,已看见前方波光粼动,不由大是欣喜,再不觉疼痛,急奔向前。

    她一气跑到湖边,只见树下系着一匹骏马,水畔泊舟中有人猛地站起,颤声唤道:“宁儿!”定睛一看,正是自己中心藏之、无时或忘的心上人,喜得忘乎所以,不待他下船搀扶,顺着疾奔之势纵身往舟中一跳,落足时趔趄不稳,早被他一把接住,揽入怀中。

    完颜彝紧紧搂住她,欢喜得手足发颤,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,憋了半天,只唤了两声“宁儿”,感觉到女孩儿埋首在自己胸前无声地啜泣,心里好生歉疚:“她为我青春空耗、日夜悬心,如今又冒险出城私会,实在太受委屈。”谁知完颜宁却呜咽道:“良佐,你冒这么大险回来,你待我这样好……良佐,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你……”完颜彝微微一怔,用力揽紧她,下颌抵在她头顶发髻上,低声道:“你待我的恩情,我也还不清了。”完颜宁伸臂环住他腰身,仰起脸轻轻道:“不要你还,我只求能这样看着你就够了。”

    他低头凝视那张清丽出尘的面孔,只见她珠泪萦睫,眸中深情满溢,如阳光温暖,似月辉温柔,望得他如沐汤泉,身心都像化开了似的,本有两载离情亟待倾诉,此刻却觉半字都是多余,她什么都懂得,什么都体谅,两心烛照远胜过万语千言。

    小船因完颜宁一跃之势摇晃着漂离岸边,慢慢荡向湖心,二人相拥着缓缓坐下来,完颜宁摸了摸他肩臂,蹙眉道:“怎么穿得这样单薄?”完颜彝握住她的手,笑道:“路上灰大,袍子上都是尘土,就脱了。我不冷,咱们忠孝军雪地里都睡得的。”完颜宁想到他一路风尘劳苦,愈发心疼,又见他头发微湿,抬手引袖轻拭他鬓角,柔声道:“汗后不宜受凉,你多葆养身体,才好带领忠孝军为国杀敌呢。”完颜彝笑道:“不是汗,刚才满头的灰,脏得很,在湖里洗了洗。”完颜宁吸了吸鼻子,哽咽道:“这都是为了我……良佐,我来给你擦干。”

    她不待他回答,站起身轻轻拆开他发髻,从怀中取出手绢,立在他身后细细擦拭他潮湿的头发,完颜彝不惯被人服侍,颇有些不自在,抬手握住她一只素手,赧然道:“我自己来吧。”不料她软伏下来,温热的呼吸拂在他耳边,垂首悄声笑道:“你不许我执奉巾栉么?”

    完颜彝心中一荡,登时明白她已将自己视作夫婿,巾栉之事自是人/妻本分,便轻轻放开手,由得她将头发一点点擦干,又以纤指作梳,挽作髻子,用发簪固定住,坐下来左右端详着笑道:“不太好,衬不起将军的龙虎之姿。”完颜彝刮了刮她挺秀的鼻梁,笑道:“顽皮!”又将她揽入怀中,一手缓缓抚过她背脊,望着舷边碧沉沉的湖水,心下一片平静温暖,悠然神往道:“此生若得与宁儿归隐林泉,浮槎泛海,再不理尘世中事,那该有多好!”

    完颜宁俯身枕在他膝上,低道:“良佐,以后我日日伺候你梳头洗脸,好不好?”完颜彝心疼地拥住她,只是不断摇头,想到今日分别之后再会难期,歉然道:“原该我照顾你才对……宁儿,我当真对不起你。”他一生正道直行,俯仰无愧,从未亏待别人,唯独对这心爱至极的少女却负疚良多。

    完颜宁埋首在他怀中,两条纤细的胳膊紧紧圈抱着他,颤道:“不,是我连累你。”说着便将父母身世和假托吉星之事从头说与他听,末了,又哽咽道:“无论换作谁,官家都不会放我出降的……良佐,重阳那日我在王府回廊上看见你,那么孤单寂寞,我心里很难过,你从前不是这样子的。可没想到,最终竟是我耽误了你,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……”完颜彝听得惊心动魄,回想她小幼时熟练谄媚的情状,竟不知背后有这许多血泪,登时心疼如绞,怜惜地搂紧她,低道:“你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啊……宁儿,你我之间,没有耽误不耽误的,这世上那么多人,却只有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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