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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生桑 (第6/6页)
,仿佛一块长久堵塞于行道的大石骤然崩碎,这么多年来,他等的也只是谢阑这句话,唯需此话从他口中亲出。纵是生性中再是多疑乖戾,他也愿一厢情愿地信了,心中多年的郁积阴暗倏忽间碎为齑粉,涤荡得那些戾气都消散不见,蓦地敞亮起来。 转身吩咐身旁的内侍去追回方才的旨意,回身见谢阑却是依然未曾起身,低头看着双手上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,那张纸是他从一地狼藉的文书奏折中拾起的,满地碎瓷反射着锋锐的寒芒,谢阑却跪在其间。 萧溟心下一软又是一疼,谢阑现下赤足轻衫,不由担心他会被瓷片割伤,复又让另一内侍去传池太医来,便要上前将人抱起好好安抚一阵。此番谢阑情绪剧烈起伏,哭泣流泪之下怕是会动了胎气,然而两人之间横亘多年的心结一日舒展,也算是终有所得。 却见谢阑抬起了头。 他全身都在剧烈颤抖,明明是六月季暑里的炎热天气,牙关却不住“咯咯”作响,那十只玉节也似的纤长手指在方才下跪撑地时被划开好几道口子,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手中的那纸信笺。 萧溟心下惊愕,不好的预感袭上后背,上前几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信笺,扫眼瞥去,心下登时如雷轰电掣,抬头只见谢阑双眸中满是绝望。 双膝在一地碎瓷上挪动,抬手拽住萧溟衣袍下摆,沉香色团龙织锦上被拖出一道暗色的血迹,谢阑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,大颗大颗的泪水沿着尚未干涸的湿痕滚落:“……萧溟……是……真的吗……”复抬起脸时,眼中淌下的不再是泪,而是混合着触目惊心的红血。 萧溟目眦欲裂,谢阑颤抖着抹了一把脸,狼藉一片,已是分不清是眼中淌下的还是手上的伤口流出的。谢阑有瞬间的迷茫,心脏已是如凌迟般无以复加,rou体的疼痛早已被隔绝在魂灵之外。他不解无措这满手的鲜妍从何而来,嘴唇翕动,似是想要说些什么,然而猛地呛咳不住,口中涌出了一大口鲜血。 整个凝华宫中已是方寸大乱,萧溟抱起谢阑,嘶吼着传太医。低头却见地上谢阑原先跪坐之处已淤积着一大摊血。 脸苍白得几乎透明,谢阑靠在萧溟的怀中,腿间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泊中,一双眼睛却愈发明亮非常。他启唇轻轻地吐出一句:“萧溟,我好疼啊……”随之便闭上了眼睛。 紧紧抱住怀中之人,萧溟浑身颤抖,精纯洗练的内力源源不绝从四肢百骸交融后,汇入怀中之人的体内,如灵蛇般搏命扑向蔓延的剧毒,以遏制其沿着经络血管攻入心脉。 谢阑疼得昏厥过去,睑帘半垂着,瞳仁渐渐涣散,眼角淌出的鲜血却是源源不绝,直浸染得双眼如一池血水般骇人。 已是怕得肝胆俱裂,神逝魄夺间,只觉仿若利刃劈砍开胸膛,倒上了毒药烈酒再焚上一把大火般痛不欲生,萧溟紧紧扣住那双血污淋漓的手,黏腻的锈腥气息扑鼻而来,低低地唤着怀中之人的名字,然而喉中发出的声音如砂纸磨过似的嘶哑。 恍惚间,面前好似站着一个如尘烟轻云的膝胧鬼影,凝视着他怀中的人,萧溟愣愣地望着床前那幻像,天旋地转,它却是倏而消散了。谢阑突地睁开了眼睛,浑身一阵剧烈痉挛,翻身在撕心裂肺地作呃声中,将方才喝下的粥尽数吐在床下。 堂中内侍们不知所措跪了一地,见状七手八脚地要上前来帮扶拾掇,遭萧溟厉声喝退,寝殿的门被猛然推开,谢黎冲入了殿中,花弄影亦是尾随其后大步上前。那几乎未有克化的粥中隐隐泛着青黑,再看到那一身一脸鲜血的人,谢黎心下大骇,却已是明白了七八分。 当机立断扶住了萧溟怀中奄奄一息的谢阑,出手如电,封锁住百会、神庭、风池与鸠尾等几处要害大xue,抬头与萧溟对视一眼,见萧溟冲自己点了点头。 萧溟的姨父,谢阑与谢黎的父亲谢忱幼时体弱,初度之龄幸得云游的昆仑派掌门青灵子度化灾厄,谢宥第三子因而得以拜师昆仑。是故萧谢表兄弟两人,在其教授下修习昆仑玄清天罡心经,心法路数同宗同脉。 手掌抚上谢阑心口,萧溟凝神聚气,收拢筋脉中纯阳之力,如潺潺上水护住其周身;谢黎若月涌江流的一击直抵后心,强劲的玄清天罡真气倾泻而入,同萧溟内力融汇贯通,竟是冲开了谢阑凝滞阻塞的周身经络xue道,笼束心脉形成一方坚不可摧的流动屏障,刹那间满殿神光异现,如瑶池碎波,生生不息。 谢阑双目紧闭,终是复又咳吐出一口黑血,渡入真气的两人一般额角汗涔如注,萧溟脸色却是死一般的苍白——真气汇入奇经八脉,过绛宫至生死窍,川流阳跷脉复又回归涌泉,所经之处,却是怎么也探查不到腹中胎儿的心跳了。 殿外传来sao动呼喝的通传声,池太医终是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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