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壁书_第82节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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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82节 (第4/4页)

瞧见那一缕明黄旗帜顺着流云飘飞天际了,忧忡不定的心至此刻仿佛才稍有了一刻的平静,闭上双眸,借着被艳阳久照后的顷刻晕眩,恍惚中已然腾云驾雾,俯瞰着烽烟蔓延中原战场――疮痍遍地,血满山河。能有什么时刻,可以比现在更能让他体会到做为君王的殚精竭虑和战战兢兢?水深火热之中权柄在握,冷与暖的极致,无人得知。

    风过,云过,人心再烦再乱,日色流逝依旧如常。

    暮晚东风熏暖,绮云霞光下的文华殿异常地金碧辉煌,司马豫忙了一日的政务,兼之前夜未曾休憩的劳累,此时未免生出些许困倦之意,于是半躺在龙榻上,静静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入得浅梦之际,脸颊上轻起柔软的触感,司马豫迷糊中睁眼,只见明妤坐在榻侧,正温柔地望着自己,以丝帕拭着自己的额角,温言软语道:“梦到什么,出了这么一头的大汗?”

    司马豫神色木然,盯着她的眼眸里透着童真的懵懂,半晌才牵起嘴角笑了笑,顺着她伸来的胳膊依入她温暖的怀抱,闻着她衣襟上的清香,再度闭了眼眸,困意中轻声咕哝:“朕有些累了。”

    明妤见惯了他英朗伟岸的帝王之气,却从未见到他这般虚软无力的时候,心中微微一疼,疼痛中又夹杂起莫名的酸甜,手指抚着他疲惫的面庞,柔声道:“那就睡吧,臣妾陪着你。”

    斜晖晕黄,照入殿间,光阴如幻。

    “陛下!”帝后难得的温馨之时,中常侍黎敬却甚无眼力地闯进来,尖细悠长的声音透着难言的欢喜,“大司马求见,说赵王殿下自永宁传来奏报。”

    司马豫当即觉醒,被人扰梦的一丝不愉也顷刻忽略,忙坐直身道:“快传。”

    明妤不及回避,起身站在御案边,隐约间总算记起来前朝时收到的一封密信,偷偷握紧了手中的丝帕,抑住心中所有的情绪,不至于流诸于色。

    慕容虔入殿,将手执的卷帛双手递上,素来清冷的紫眸此时笑意浸染,禀道:“尚儿此行不负陛下所托。乞特真离开梁州后,果然密行雍州暗中劝说赵王,到达永宁城当夜暴毙刺史府。此前雍州府兵的一半将领已收到令狐淳的亲笔信函,明晓利害大义,聚众大闹军营,举勤王旗帜,求西进梁州,并趁乱杀死了赵王府上长史、姚融的小儿子姚珣。雍州境内大势如斯,赵王殿下如今退无可退,再不能两面徘徊,日前已经发兵梁州。延奕后方生乱,必然手脚大乱,雍州兵马与翼、并二州的军队前后夹击,中原战局脱离困境将指日可待。”

    一日的烦忧在此间烟消云散,司马豫合起卷帛,大笑起身:“独孤尚,商之君,果然是朝廷之望,朕之股肱。”

    明妤在一旁望着他眉眼间飞扬的神采,心中留存的愁虑慢慢化作沉静的欢喜,浅浅微笑,由衷而生。

    .

    雍州府兵出师梁州的消息,郗彦亦在傍晚收到的密函中得知。只是他的心神却未能在此事上多搁,因为随雍州谍报一同而至的,另有一封来自东朝的匿名信函,飞鸽传书,书到鸽亡。

    书房明烛下,钟晔仔细察视白鸽腹部的伤痕,微微皱眉,对郗彦道:“想来发密信时情况极险急,这白鸽身上的伤痕乃箭簇所擦,坚持飞这么远送来洛都,失血过多,落下的一刻,当即断气。”想了想,又续道:“少主,依信中的内容看,此白鸽必然是自荆州飞来,只是荆州那边经过韩瑞的背叛,云阁细作死伤大半,这段日子的密信来往无不是迟滞受阻,此信中所说的南蜀与殷桓暗中盟约、将要发兵江州的事天下皆无风闻,此人又何从得知这样机密紧要的消息?而且……这白鸽身无暗记标识,并不是云阁训练出的信鸽,可它却认得洛都云阁的线路,岂不怪哉?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钟晔心念霍地一闪,颚下胡须无风自颤,故作镇定地放下白鸽,虽则心怀失而复得的期翼,嘴里却依旧是装糊涂地推算:“还有信中这些云阁的暗语,此人又是从何得知?少主,如此种种看来,想必送信之人和云阁的关系定然匪浅。”

    任凭他如何旁敲侧击,郗彦只是抿唇不语,垂眸盯着信函上暗带殷红的墨迹,脸色渐渐凝重。

    钟晔心中已然是明镜般地清楚,也不再出声,用麻布包裹住白鸽,交给书房外的仆役另觅安身之地。再度返回书房时,还未坐定,忽闻一缕箫声在竹林中曼然飘起,透过书房半开的窗扇,只见月色如水,倾照竹林间那袭胜雪白衣上,四周翠影凉冽,风拂起,碧叶动如波浪,愈发衬出吹箫之人的翩翩潇洒,绰约于世。

    难得见沈伊如此清雅的一面,钟晔在愣神中刚升出一丝欣慰,那宛转悠扬的箫声却陡然一变,凄苦悲凉,诉不尽的哀愁。

    “假模假样。”钟晔边咬牙切齿地暗骂,边在激灵和寒战中顿悟――此人此生是无药可救了。两耳许久不经此非人的折磨,因此眼下愈发难熬,待要上前关窗,却不抵那道白影掠来的飞速,修长的身躯就此倚着窗棂慵然斜坐,含笑的目光横睨钟晔,懒散如初,顽劣如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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